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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版:文化周刊

夜行

  ■孙建丽

  作协采风总有理由错过。说要去黄檀硐,很心动。问外子,他说要上课,无法排出时间,遂只能作罢。谁知外子当天接到陈友中老师电话邀请,感觉无法推拒,就挤出时间,等我下班载他前往。不巧车送去保养,只能借用妹夫的车。妹夫的车已旧,且车灯黑暗,一灯损坏,成独眼龙车。刚出门时天色还微亮;从城外到城内一路堵车,天就黑了。

  上山的路虽不陡峭,却是我第一次开夜路上山,还在车灯不亮、远光灯打不开的情况下。这让我很紧张。幸亏山路很清静,没车没人。我盘算着慢慢开总会到。天色如泼墨般,眼前只剩下两山的黑影,弯曲的山路,还不到百米的视野。导航不时响起“前路连续转弯,请减速!”的声音,声如鬼魅。有一段路出现薄雾,夜的气息越来越浓。车越开越慢,仿如盲人行走,行道树却迅速往后退。

  外子说这路上两个人太少了。我回应说少点才好,我可随心。其实可怕的不是没人,可怕的是人多,我最怕人了。只能说对人的敬畏是从工作以来养成的习惯。

  山路弯弯绕绕,踅来踅去,让我已经完全遵从了导航的指挥,麻木跟随,心随之起起落落。然前路还在曲折,舞蹈,蜿蜒不断,不由怀疑是否被导航导歪了路。

  连续几个急转弯,连导航都沉默了。前面突然出现昏暗路灯。车终在最后一个急弯后旋回平地,感觉眼前有点熟悉的样子了,喜不自禁告诉外子已经到达目的地。这时导航也响起了终点提醒。喔天!抹黑开车总算没开错地方。

  黄檀硐来过两次,村口已经没有记忆中的大溪流了。横在溪涧上的石板桥、石步碇也淹没在岁月中。村口正在修葺,为打造旅游区,而失去了一些原始的、记忆深处的情景。不过石路依旧,泥田还是依旧。走的是熟悉的路,天还是太黑了,只能认眼前路。前方隐隐传来音乐声,是伙伴们在那里等我们了。

  通往四合院的石头路,就是我们一家子多年走过的那条路。那年儿子还小,三四岁吧,坚持穿着他姐姐退下来的红皮鞋,在石头路上蹦蹦跳跳,令人无法直视。曾经在这座古屋前极具特色的外墙拍下照片。儿子在院门前的石臼里站立,也有留影。而当年快要倒坍的古屋被修葺一新。挂上红灯笼,点上篝火,邀四方好友,是相聚闲谈的好地方啊!院子两边有秋千,坐上去微微晃荡,听友人高歌,吟诗,喝点儿小酒,时间不觉就过去了。

  晚了,问民宿东家要了间房,卸下锱重。房间也极具古味。询问老板是他的祖屋吗?回答说是的。本还想问以前是不是有个老爷爷在这座古屋里住着,想想会勾起一个在外多年浪子的伤心事,也就作罢了。当年来黄檀硐,几乎不见一个青壮年,孩子也不多。留守的老人守着一座座快要倒坍的老房屋,应该是无奈离家的伤处吧。主要是我自己也记不清是这座房屋,还是隔壁的那座古屋了。

  一夜闻着木头香睡得极好,许是昨日累到了,许是有回到老家的感觉。天微亮,自动醒。拉开遮挡窗户的竹帘,外边已经却还是很安静,昨日围着篝火狂欢的人都还在梦乡里。可我却必须起来去加班了。

  外子送我出门。院子里木头燃烧的灰烬被主人家收拾干净了,狂欢的痕迹也不明显。用手机拍下了这个场景,有些留恋。打开木门,门口的石臼在白日里具体起来了,确实是和儿子一起走过的地方。石头路,狭小弯曲,也是曾和一帮驴友边走边嬉笑过的地方。我们的老护士长带头走在前面,后面一排小年轻跟随,像老母鸡带小鸡仔般,那场景很让人有狂笑的冲动。往日情景不再重现,这条小路却还在这里,远山也在薄雾间。这一切熟悉的景色都勾起了我的回忆。

  依依惜别,望有缘再会。再与至交好友,爬爬黄檀硐的山,看看飞溅的瀑布依旧这样倾情。车开出黄檀硐,在山路间轻快地行驶,又开启导航。这次感觉很快就出村了,与昨晚走的却是两条路,出口居然是中雁荡。导航这是给我选了条最快路线呀!

  往日如梦,仿佛一场文学的夜行,需要灯光指引,有篝火,有座谈,交流互鉴,有老师们对文学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