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杰

　　乐清是中国民间工艺美术之都，也是国内为数不多的传统工艺美术重点产区，向来以品种多、工艺精、人才辈出而著称。新中国成立后，在“增加产量，多创造外汇，为实现大工业建设服务”的政策指导下，乐清传统工艺美术得到恢复和迅速发展。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乐清先后成立众多生产合作社、地方国营企业、集体企业、民营企业，生产万缕丝花边、十字花、草编、黄杨木雕、细纹刻纸、竹编、象牙雕、登山鞋、节日灯等工艺美术产品，大量出口创汇，社会经济效益明显。有学者认为，温州模式的启动，与乐清工艺美术品外销带来的市场刺激、产业组合、人才培养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

　　这些工艺美术品，大多外发至农村家庭加工，融入寻常百姓日常生活。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中期，加工工艺美术品是乐清普通家庭最为重要的副业模式。据不完全统计，最兴盛时，乐清有十余万家庭直接、间接从事厂家外发的工艺美术品加工，大多数人是在农耕、家务、工作之余“随时”进行的，类似于“客厅工厂”。“在人类所有一切可以谋生的职业中，最能使人接近自然状态的职业是手工劳动。”（卢梭）不同时期的手工技艺、审美情趣“追随时尚所好”，这也是一种“随时好”。手工劳作倾注着劳作者的情感，无论“时好”如何转移，传统工艺美术及一切手工制品值得人们珍重。

　　如何继承传统和怎样服务于现代化，是工艺美术界无法回避的一个命题。工艺品实用化和日用品工艺化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大部分传统工艺美术品随着现代化的深入逐渐退出日常生活领域，但其本身仍蕴含着深厚的文化价值——既有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历史价值，也有作为活态思想传承的现实价值。基于此，在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之际举办乐清工艺美术系列展，集中展示、回顾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乐清工艺美术的总体风貌和历史贡献，开展“山海乐清·文脉传承”文化记忆传承行动，努力推进乐清文化强市建设。

　　这三个展览的参观者，不少是曾经的工艺美术从业者，他们很有感触，也产生了不少情感共鸣，当初他们的劳作已变成历史的一部分。当时有人建议，将展览内容编辑成书，以再现二十世纪乐清工艺美术的盛况。当时，我隐有此意，也深以为然。展览运用的是策展思维，将重要材料以视觉形式呈现出来，观众匆匆看过即可，而编成书可放置案头，读者有兴趣可翻阅再三，其内在逻辑不一。这次展览值得用书籍形式在纸上再现，并不仅仅是寻找文化意义上恋旧情感的慰藉，也是为当下工艺美术乃至社会经济发展寻求一种可能的方式。

　　学者杭间于2022年11月在温州“手工艺五十人论坛”上发表题为《手工艺的“新国际化”》的演讲中称二十世纪的工艺美术出口换汇为“国际化”，新时代中国文化走出去，工艺美术在“新国际化”方面还有很大的作为。乐清曾经是浙江乃至中国工艺美术品的重要产区，现在仍有深厚的产业基础，还是浙江工艺美术人才高地。温州共有13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有9位是乐清黄杨艺雕厂职工，另有2位乐清人分别在温州、永嘉发展。二十世纪下半叶，乐清工艺美术走过的道路在浙江乃至中国都具有典型性。将乐清工艺美术放在二十世纪下半叶的中国与世界这个大背景下做个案研究，其成功经验、失败教训，对当下工艺美术发展乃至共同富裕、乡村振兴、和谐社会构建等有实践上的借鉴作用和理论上的启迪意义。

　　二十世纪下半叶乐清工艺美术生产管理体系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二轻体系（包括二轻体系的前身手工业管理体系）。这里有必要先回顾下国家层面、省级层面、县级层面二轻体系的机构沿革和作用发挥。

　　在中央层面，国家第二轻工业部存在时间非常短，仅五年时间（1965-1970），但地方二轻工业体系由此而得名。在这之前，工艺美术品行业是归属手工业的。

　　在浙江省级层面，二轻机构几经变化，还留存至今，在助力工艺美术发展方面发挥积极作用。1965年9月，浙江省手工业管理局撤销，并入轻工业厅，厅下设二轻处、组导处。这是浙江二轻机构的肇始。1973年6月，成立浙江省第二轻工业局。1980年8月，改名为浙江省第二轻工业厅。1983年，撤销浙江省第二轻工业厅，建立浙江省二轻工业总公司。1997年成立浙江省二轻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延续至今。其间，1980年建立浙江省工艺品进出口联合公司，浙江省工艺美术品可以在杭州直接出口。1981年8月，恢复浙江省工艺美术研究所。1983年7月，建立浙江省工艺美术进修学校。2022年5月，浙江省工艺美术馆开馆，并举办“时代记忆——二轻体系下的工艺美术展”。

　　乐清县级工艺美术管理机构正式以二轻命名是在第二轻工业部撤销九年之后，1979年7月，乐清县手工业局改称乐清县第二轻工业局。1981年9月，恢复县手工业联社建制，与县二轻工业局合署办公。1984年3月，乐清县二轻工业局改称乐清县二轻工业总公司。1986年，乐清县手工业联社改称为乐清县二轻工业联社，与县二轻工业总公司合署办公。乐清市二轻工业联社延续至今。在二轻体系之前，工艺美术品行业是归属手工业类别的。1955年5月，乐清县人民政府设立手工业管理科。1955年11月，成立乐清县手工业生产合作社联合社。工艺美术品行业主要是由这两个机构（大多时候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在管理。在1979年更名为“二轻”前，这两个机构分分合合变化十余次。

　　（《手工珍重随时好—乐清工艺美术史料选编》前言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