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二三事 2024年09月13日  

  1958年4月17日,上海海运局的“民主 4号”客轮首航抵温。黄邦法 摄

  ■虞海泽

  那张船票

  陪母亲去泰顺过生日回乐清路上,和母亲聊起父母创业中的一些小事,母亲说温州到上海的民主轮船要坐24小时,除了五等舱之外,还有一种更便宜的铺位叫散席,母亲清楚地记得散席5块3毛钱一张票,上了轮船后凭票领一张草席自己找个地方坐,在船最底层的船舱、甲板上、走廊过道里就地铺上,睡一觉就到上海了。

  我问她怎么还会记得5块3毛钱一张船票呢?她说,那是1984年,父亲创业后的第二年,父亲去上海买铜粉,找好关系后,发电报通知母亲送钱去上海,约定了日期父亲去上海公平码头接母亲,收到父亲的电报后,母亲就开始借钱筹款,拿上钱后从金丝河坐机动船去柳市,从柳市镇坐车到万岙乡找时任乡书记的姑父,姑父托乐清银行里的熟人帮忙开成汇票,母亲带着汇票坐公交车去永嘉清水埠,从清水埠坐渡船到温州的望江路渡船码头,去上海的民主轮就停在望江路的客运码头上。一大早就出门的母亲在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办事要托关系找熟人,公交车开的缓慢,一路上开开停停,上客又落客,母亲说坐在车上那真是心急如焚,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若是赶不上民主轮,不仅耽误事,父亲在上海码头上接不到母亲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母亲要是坐几天后的轮船去上海,不会讲普通话的母亲又不知道去哪里找父亲。

  公交车好不容易到了清水埠渡口码头,上了渡船后,渡船上的客人没几个,问船老大几时能开,老大说要人坐满了才开,按这样的上客速度,渡到对岸时,民主轮恐早就开走了。母亲给船老大加15块钱,让渡船马上开船,要船老大把渡船直接靠在民主轮的边上,母亲赶在民主轮关门启航前的最后一刻上船的,上船后人都瘫坐在甲板上了。时隔40年,母亲说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自己赶上船后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气的样子,一半是从渡船跳上码头飞跑过来累的,一半是怕赶不上船急的。这样的经历怎么会不记得这张船票是5块3毛钱呢,又怎能忘记比温州到上海船票还要贵几倍的15块钱渡船费。

  那时候一万多元的铜粉做出产品能赚一万多元,母亲最后轻轻说了这一句,感受到母亲脸上有一丝自豪。

  她没上过学,不认得几个字,也不会讲普通话。父亲是洗脚上田创业的农民,父亲用一生的努力证明了温州人敢为天下先的创业者的成就。这背后有母亲给父亲巨大的支持,也有母亲的汗水、艰辛、智慧和胆识。

  又七阿8

  母亲小时候没上过学,家里贫困兄弟姊妹多,外公又重男轻女,认为女儿读书无用。母亲三姐妹都不认得字,三姐妹中母亲记性很好,最是聪慧。父亲开始办厂后,母亲要记住很多家里的厂里的钱账往来,妹妹海燕学校放假回家时,才能帮母亲把逐笔往来记在本子上。上世纪90年代,我们村里办过一次扫盲夜校,母亲在夜校里上过几天学,自那以后,母亲才逐渐认得一些字,大部分字只会读不会写,只能写些简单的字。

  二十年前,母亲有一本手写的小通讯录,密密麻麻地写着她自己能看懂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母亲有时候会叫我帮她在通讯录上写联系人的名字和号码,字写工整一点,母亲还是认得的,如果遇到不认识的名字,母亲也会借此认识生字。

  一天帮母亲写通讯录,一个电话号码前歪歪扭扭写着“又七阿8”,问母亲这谁啊?母亲说这是我们村“油漆阿豹”老司嘛,啊?!我瞬间笑翻,按着肚子笑了半天才止住。我的妈呀,你还会创造字啊!

  母亲今年七十多岁了,到现在大多字能认识了,偶尔遇到不认识的字,会问我这字怎么读,其含义是什么,遇到的生僻字也越来越少了,前一段时间遇到的生字是疑惑的“惑”字,这字温州话我不会念,问这字的意思是什么,费了我好一番口舌才说明白。

  母亲二三事